戽 鱼

金秋十月，天高气爽，丹桂飘香，栾花红黄。周日回老家看看老爸老妈。

地里的玉米收了，大豆收了，花生收了，赶茬的人们已种上了麦子，嫩嫩的麦苗绿油油的，长势喜人。大片的水稻即将收割，沉甸甸的稻穗费力地翘着脑袋，随风摇摆，不时有成群的小鸟叽叽喳喳地掠过——又是一个丰收年。

我走到一条水沟旁，看到几个小朋友在沟里戽鱼。沟里的水已见底，鱼在水里乱窜，孩子们徒手抓鱼，又滑又粘，抓住又被溜掉，我不由停车驻足指挥。孩子们的身上、脸上沾满了黑淤泥，像泥猴子一般，溅起的泥水，斑斑点点，也洒了我一身，大笑之余，想起我们年轻时戽鱼的趣事——

记得上世纪七十年代末，也是秋天。恰巧是农闲空挡，我在家休假。几个小兄弟来约我戽鱼，说“缪庄东边的排水沟里有鱼，趁现在没大事，把它取了”，我是个鱼精，最喜欢逮鱼，一呼即应。

说嘴拿手，我和昌兵、昌林、昌高以及昌兵父亲开平二伯，叔侄五人带齐了戽鱼的工具：打堰的铁锹、戽水用的桶和绳、拦鱼的筐、存鱼的网箱等等，用独轮车推着，浩浩荡荡地进入了“阵地”。我专门负责挖土。戽鱼不能破坏沟渠，要到远一点的塘边取土，昌兵他们负责运输，二伯身体不太好，有齁喘毛病，让他负责打堰。一条沟打了五道堰，这也是戽鱼的诀窍：一节一节地戽水省力，第一节水戽完，把鱼捉了，放第二节水，可以放掉一半水，也就是省一半力。

戽水环节是最重最累的。戽水的斗子是用木桶或带耳朵的塑料桶，底和口用木杆固定，两边上下各系一根绳，戽水的人站在两边，左右手各抓一根绳，相互默契地配合，把堰这边的水戽到堰那边去，这是一件十足的体力活，需要臂、腰、腿上有劲，没有点实力和巧劲还真不行！

戽水开始了。昌兵先和我戽了四百斗（桶），他下去休息，换昌林和我戽了四百斗（桶），又换昌高上来和我再戽四百斗（桶），他兄弟三人轮流歇歇，而我却一次要戽一千二百斗（桶），我的天，太欺负人了，真是“逮到黄牛当马骑”了。更可气的是竟然三人一条腔：“谁叫你做老大的有劲呢！”噢，老大有劲就用车轮战对待我啊？嘿嘿，没办法，认了吧，谁叫咱是老大呢，二伯要戽我还不让他戽呢！

俗话说，眼怕手不怕。就这么说说笑笑，嘴说手不停，歇人不歇斗，也不觉着累。不知不觉，一节沟里的水戽干了，沟里的鱼，乱窜乱蹦，真是品种齐全：有红锦鲤鱼、草鱼、鲢鱼、乌鱼（黑鱼）、鲫鱼、鲶鱼、昂刺、白条、肉罗汉、泥鳅、长鱼、白米虾等等，这些鱼都是夏天发洪水时，从养鱼塘里逃出来，大水退后就留在沟里了，今天遇到我们这帮“鱼精”，也算它们在劫难逃了。

我们把鱼全部捉起，分类放进网箱或桶里，防止缺氧死亡。九月的天气，虽已入秋，但中午的阳光依然火热，晒在身上灼得皮肤生疼，几个人穿着裤头、背心，都被烤得像红烧肉一样通红，当然，二伯就不怕晒，仍然是黑黑的本色。老话说，“捆起来都吃住打”，别说我们平时都“洋袜飘带”的，干起活来还真不含糊！

一天辛苦，满满的收获，每家都分了几十斤鱼，小弟兄们特地多给了几条给我，说是我最辛苦的奖励。真的很累，但心里却十分高兴，不是因为这点鱼而高兴，而是我们把鱼送给了亲戚、朋友、邻居，看到每户人家的烟囱都袅袅炊烟，传来油炸葱花和煎鱼的香味，令人馋涎欲滴，那种和谐、团结的气氛叫人向往，不用说，晚餐时我们兄弟们又相聚小酌了。

嗨，年轻真好，可惜时间不能倒流了，再回首，已是“夕阳无限好”了，抓紧时间，干点想干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