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力建邺| 游亭不值

游亭不值

朱友林

如果让你说“金陵第一胜概”，估计任你怎么也不会想到赏心亭。即便是老南京，问起赏心亭也多半很茫然：在哪块？

我要说，就在水西门广场，在那个“国泰民安”的华表的旁边。你也许会讶然：是滴哎，那边有个很壮观的亭子，就是赏心亭？

我能知道有这么个“佳丽地之瑰观可赏”的赏心亭完全是因为某一年的中考考到了涉及该地名的古诗文阅读题。刘克庄诗云“梦与诸贤会赏心，恍然佳日共登临”，可以想见当年的盛况。南宋的萧山在《赏心亭记》里更是把欣赏人文景观分为“骚人赏”和“用实心办实功”的谋“时和”“国寿”的“大赏”。所设计的问答题就是刘克庄的梦游赏心亭是骚人赏还是属于“大赏”？

何谓“骚人赏”？《赏心亭记》云：“抚慨千数百年之消息，兴怀四十余帝之盛衰，客心悲未央，伤心长春草，其心耳，骚人赏。”抚今追昔，感慨万千千百年的信息，四十余朝代的兴衰，客人心中的悲伤之情未尽。伤心离愁，油然而生，迁客骚人共赏。也就是说，一般的文人墨客们登临高阁，面对壮观景象，心生览物之情，抚今追昔，感慨兴衰。或“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或“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

何谓“大赏”？萧山在文中说道：“自高如虚，何实而胜？莫若王谢高。宴饮新亭，赏也，‘戮力王室，克复神州’实之；放情丘壑，赏也，‘棋墅指授，破贼淮淝’实之。用实心办实功，两公实高之赏欤。以调玉烛之明⑤，为时和赏；以补金瓯⑥之缺，为国寿赏。此之谓大赏，高哉！”意思是说，自然太高如同虚幻，不如以“实”胜出。就像王谢，在新亭宴饮，是游赏，是为“虚”；共同效力朝廷，光复神州才是“实”。在丘壑间放飞心情，是游赏，是为“虚”；谈笑间“棋墅指授，破贼淮淝”是为“实”。用实在的心办实在的功，是王谢两位的高明的“赏”。这种“赏”，为的是政治清明的“时和”，为的是补全国土的缺陷，为“国（家增）寿”，这就是“大赏”。高明呀。

鉴于此，刘克庄《梦赏心亭》只是怀古伤今，虽期待与先贤同行，却不过是一场美梦而已，醒来后只能为朝代更迭、时代变迁而悲叹。您说是“骚人赏”还是“大赏”？

寓居南京多年，却是从中考试卷中方知这“金陵第一胜概”，实是惭怍。

先是查阅资料。据南宋《景定建康志》云:“赏心亭在(南京城西)下水门(即今西水关)之城上，下临秦淮，尽观览之胜。”据传，亭中曾悬挂唐代名画《袁安卧雪图》，亭旁传有张丽华墓。宋元以来，为观景赏心、吊古抒怀之胜地，引无数文人墨客登临赋吟，以辛弃疾三登赏心亭之词最为著名。历史上，此亭数度遭毁，亦多次重建，是坐镇金陵西南、纵观老城沧桑的一处重要遗迹。

再去实地“游赏”。并不难找。水西门广场经由“国泰民安”华表，向南穿过“西水关水闸”，便来到由一组建筑群环拱的高大巍峨的赏心亭。据旁边的宣传铭牌介绍：总建筑面积约5000平米，依仿宋建筑风格设计，以白墙、红柱、灰瓦为主色调，灰黑色亚光琉璃瓦屋面，鸱尾吻与疊瓦屋脊，下斗拱，外墙为白墙加腰串、心柱、地袱等，格子门窗，寻杖栏杆；主楼明三层暗五层，八角重櫓攒尖顶，建筑高度24米裙楼歇山顶，建筑高度9米。整组建筑高耸挺拔，错落有致，是水西门一带重要的入文景观。

环这组建筑群一圈，但见“游客中心”“茶文化博物馆”“老城南展览馆”设施齐全；仰视赏心亭，四面雕栏画栋，上书篆书“赏心亭”，下面各悬“长歌对酒”“冠绝吴都”等牌匾，字体虽异，气势非常。但是，所有场馆楼阁，均是铁将军把门，谢绝进入。

只好在赏心亭下，沿秦淮河边一条逼仄的石阶向南来到一组雕塑群，是诗人雕塑及其诗词。南北两边分别是辛弃疾与陆游，石壁上镌刻着二位诗人与“赏心亭”有关的若干诗词。细视之，石壁多少有些斑驳，甚至有些锈斑了，许是与旁边静淌的秦淮河有关。但力透石壁的字词犹见当年两位爱国诗人的吊古伤怀、爱国之情。一时间又恍惚了：您说他们登临赏心亭，是骚人赏还是“大赏”？

第一次兴冲冲地想要登“赏心亭”而未成，还想着时间不对；第二次选择了一个国庆节，一纸通告：国庆期间，内部维修，不便之处，敬请谅解。几番不遇，只好作罢，但每次经过水西门大桥，总是想下一次一定能开放吧。彼时，登临赏心亭，把“栏杆拍遍”，看秦淮河波映明月，诗画逸情传古韵；赏金陵城阙沐朝阳，楼台胜迹赋新章。

今天一大早，为了写“魅力建邺”的征文，又一次来到了赏心亭，和以往一样，再次吃了闭门羹！旁边有锻炼的老人，精神矍铄，打起八段锦，仙风道骨的样子。等到他休息的时候便问：“老人家，您见过这赏心亭开过门吗？”老人笑曰：“好像有大人物来是开放的。”

心里咯噔一下，赏心亭难道只适合“大赏”而不适合“骚人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