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 | 春天的快乐会传染

去江洋畈，看春天。

江洋畈是钱塘江、海洋与田畈的交汇处，是藏在城里的湿地。藏在城市边缘，却有着野生的春天。我喜欢野生的春天，去看野蛮生长的春天，步行着去最好，是野生的行进方式，与野生的春天最搭。

经一土菜馆，突然窜出来一个戴着头盔的小哥，唱着：“风风火火闯九州哇！”人未至，歌先到。我被突然冲出的小哥吓一跳。小哥黄色头盔，左手拎一塑料袋，右手拎一个手机。嘴里唱着“风风火火闯九州哇”，一脚跨过绿篱，跨至非机动车道，跨上小电驴。电驴踏板上已经放了几个盒子，后面驮着一个箱子。电话接通：“今天第十八单了！十八单了！”春天真好，第二个“十八单”好像是从春天深处传来的回声，片刻，他挂了电话，又来一句“风风火火闯九州哇！”然后，点火，起动。小电驴自带音箱，一起动，刘欢被他从一个小音箱里放出：“路见不平一声吼啊！”我想象刘欢披发、甩头、伸手：“该出手时就出手哇！”真是帅。小哥没有披头长发，戴着头盔，兜不住风，但不影响他的风风火火。我呆立人行道，看他在刘欢“风风火火闯九州哇”的歌声中，消失在水澄北路的尽头。小哥是牛人，硬是把一个小电驴骑成一匹千里马，把送快递送出江湖味。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我喜欢江湖味。

转虎玉路，有桃花，有李花，有垂丝海棠，一朵一朵的春天，在枝头绽放。树上，天上，有麻雀“喳”一声，乌鸫“嘀”一声，鹡鸰“唧”一声，两三粒鸟鸣，在天空亦像花朵，开而复开，飞来飞去。一个中年的女子，穿很厚的袜子，很薄的裙子，也是一副春天将开未开的样子。在江洋畈，我找到二月兰的蓝色小花，覆盆子的五瓣白花。遍地香像蚕豆花，一只一只紫色的蝴蝶贴地飞行。迎春花最好，金灿灿地挂下来，一副不缺钱的样子。江洋畈的柳树，都是向上长的。榆树倒在地上，躺平着长，也没人看管。水草遍地、蛇莓正好，一汪一汪春水倒映着天空，春天在一根芦苇尖上拔节生长。

和江洋畈这个野生的春天一起坐了两个钟头，感觉自己的血管也开始发芽抽枝、野蛮生长。于是，收拾心情，出江洋畈，回虎玉路，准备回家。很巧，又一次撞见“风风火火闯九州哇！”小哥的技术真好，一手骑，一手接，大声喊：“今天三十七单了！三十七单了！”第二个“三十七单”，再一次仿佛从春天深处传来回声……

我看手机，不到十一点。他一上午就接这么多单！是不是因为春天？春天，就应该这么高高兴兴、蓬蓬勃勃！不仅花木，草虫，鸟兽。“风风火火闯九州哇”，我也开始唱，先是小声地唱，然后，大声地唱着。唱着唱着，跑动起来。我发现春天是一种传染病。一个快乐的小哥，把属于他的春天快乐传染给了我。

作者：钱金利

来源：扬子晚报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编辑 : 华明玥